因李万铭想起曹锟

古人所说的“逆取顺守”，比如用不正当的手段得职位之后，干起来却还像那么回事的，这不只一个李万铭。比他名气更大得多的，我想起了曹锟。早几天报纸上又有人提到了李万铭了。对于这个编造了自己全部历史，冒充战斗英雄、冒充中共党员，甚至骗到了一个处长职位的人物人们早已淡忘，当年可是沸沸扬扬，很热闹了一阵子的。老舍还以他为题材写了个剧本《西望长安》。这剧本好像也多年没有演出过了，不像他的《茶馆》那样有生命力。

这李万铭事件，说起来我还记得。我印象深的一点是当时我听说，虽说他历史是伪造的，战斗英雄是假的，党籍是假的。可是他在骗取的职位上，却并不是一个贪赃枉法、以权谋私、胡作非为的处长。据说，案发之后，曾经去查他经办的每一件事，他都是严格按照上级的指示和政策文件去做的。想来事实也是这样。假如他对上级布置的任务阳奉阴违，另搞一套，或是完不成任务，那么不要等到西安案发，他早就会混不下去了。案发之后，公布他的材料的时候，就一定要说他骗得处长职务之后做了多少坏事，挥霍了多少公款，造成了多大的公私财产损失之类。可是这些一概没有说，只说他如何伪造历史冒充党员这一方面的事。因此，似乎可以设想，假如他真正是一位战斗英雄转业到地方工作，真正是个共产党员，那么，他大约还应该算是一位不错的处长哩。他能够凭空混到这个地位，可见他不是没有才能的，加上他心中有鬼，生怕出纰漏，更使他每天都如临深渊，如履薄冰，黾勉从公。以这种态度来对待自己的职责，无论谁都可能成为一个好干部的。可悲的是，唯独他不行，因为，他的党籍是假的，处长的位置是骗来的。

这也就是古人所说的“逆取顺守”，比如用不正当的手段得职位之后，干起来却还像那么回事的，这不只一个李万铭。比他名气更大得多的，我想起了曹锟。

曹锟以贿选而成为总统，这耻辱是怎么也无法为之洗刷的。可是他在总统职位上干得怎样呢。顾维钧在他的回忆录里说：“我对曹锟作为一个领袖给予很高的评价，他虽然受教育不多，却具有领袖的品格。”在这本回忆录里，他还讲了曹锟的好几件事。比如，有一回，曹锟的几个亲信要求担任外交总长的顾任命某人为驻伦敦公使。在当时，这是个最重要的外交岗位，因此顾表示：这得慎重考虑一下，没有立刻答应。于是这几位仁兄就去请求他们的铁哥儿曹锟出面干预了。曹锟对此事是怎样反应的呢？他听了，立刻沉下脸来，回答道：“老弟，你什么时候开始学的外交？因为我不懂外交，才请顾先生来当外交总长。顾先生办外交有经验，我把这摊工作完全委托给他，你们为什么要出来干预？这件事应该完全由顾总长决定。”每一个做部属的人，都会以遇到这样的领导为幸运的。难怪顾说他“是个天生的领袖”。